近日,中国作家协会会员、奉节县作协荣誉主席杨辉隆的散文作品《故乡那棵黄葛树》,通过网络海选、专家推荐,分别入选《甘肃省庆阳市2022—2023学年下学期期中语文试题》和安徽省中考语文试卷题库,并被《2024年安徽省中考语文模拟试卷》选用。
据悉,《故乡那棵黄葛树》曾发表在《重庆晚报·夜雨副刊》。一篇散文作品,分别入选甘肃省庆阳市初中语文试题和安徽省中考语文试卷题库,是对作品的认可和肯定。
(通讯员 刘晓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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故乡那棵黄葛树
文/杨辉隆
黄葛树,是故乡极普通的树。河岸、山腰、路旁、田角随处可见。几人合抱的树干,伸向空中的虬枝茂叶,展示出黄葛树强劲的生命力。夏天里,它撑出一片荫凉;严冬中,它巍然挺立,傲霜斗雪。
黄葛树是故乡最受人喜欢的树之一。在三峡大坝蓄水前,我们居住的院子随树而名,也叫“黄葛树”。一个院子里住着杨、李两姓十几户人家。两姓人是几代人的姻亲,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。一个院子就是一个生产队,也是一个小社会。村东头的鸡叫,村西头听得明明白白;村西头的狗吠,村东头就知道来了生人。
村东头那棵黄葛树是棵百年老树,树身要五六个成人牵手才能合围,树冠如盖,几乎罩住了半个院子。在我的记忆中,这是一棵极不平常的树,也是一棵有故事的树。
过年了,家家户户都要端着猪头,点上香,来到树下敬菩萨。树下有集体的碓,不管哪家舂米都要到这个碓来舂。这棵黄葛树不同于其他黄葛树,到深秋就稀里哗啦地掉光树叶,留下光秃秃的树枝,没了一点生气。而这棵黄葛树,我从未看到它树叶掉光过。
它总是新叶和旧叶交替,旧叶还未掉完新叶就长出来了。我固执地认为,这棵黄葛树,它用一年四季的青枝绿叶陪伴了我的整个童年;它用粗壮的身体给我的成长遮风挡雨;它伸向远处的枝干,送我离家远行……
夏天,生产队开社员大会,都是在黄葛树下开。会计在广播里一出通知,男女老少都会慢条斯理地往黄葛树下聚。上了点年纪的男人,有的摇着蒲扇,有的端一杯老荫茶,有的拿着叶子烟杆。中年妇女们少不了拿着鞋底,以便利用开会的时间纳鞋底。年轻姑娘们则拿着花绷子绣还未绣完的花,为自己出嫁做准备。队长讲得唾沫四溅,虽无人说话,但绝对不是鸦雀无声。烟锅叩地的邦邦声,纳鞋底拉线的唧唧声,声声入耳,但队长照讲不误。特别是那帮妇女,总算逮住了机会——纳鞋底、绣花和开会两不误。
早些年,我有个幺舅爷就住在黄葛树下的庄屋里(临时存放未脱粒的稻麦的房子)。他是一个做农活的老把式,但也是个无儿无女的老鳏夫,性格倔得出奇。除了默默劳作外,一般不和外人交往搭讪,但他唯独喜欢我,还经常给我零食。黄葛树嫩芽是我童年的一道美味小吃,只需把嫩芽放进开水里稍微一煮,捞起后撒上一点盐,就有一股诱人的清香。幺舅爷知道我喜欢吃这东西,就经常给我煮黄葛树嫩芽。幺舅爷活到80岁去世,我知道后,悲伤了好一阵子。其实,在我们生产队,幺舅爷不算高龄,活到80岁以上、甚至90岁以上的老人多得很。黄葛树就像那些去世的、在世的老人一样,既不娇贵也不传奇。它身板高大,粗壮的茎干撑起的树形,像极了老人展开的双臂。特别是春日里,树叶茂密,叶片油绿光亮,充满着生机与力量。而那密集的枝杈,像一只只粗糙劳作的大手,大枝横伸向金黄的稻田,小枝斜出至葱绿的菜畦。
我和这棵黄葛树有着极深的缘分。记得16岁当兵离开生产队时,我穿上不合体的军装,第一件事就是跑到黄葛树下去和它告别,后来写信也屡屡询问黄葛树的情况。据说父亲还当着人嗔怪:“这孩子别的不问,单单问一棵树!”但他回信还是满足了我对黄葛树的关心:树很好,政府还贴上了“名木古树”的牌子,成了被保护的古树。其实,他哪里知道这棵树和我是有解不开的缘分的:小时候逃学、捉迷藏,以及做了错事害怕父母打骂躲藏,都没离开过这棵树。每当我遇到不愉快的事情时,我也都会来到黄葛树下,听微风吹拂下树叶沙沙的声音,像是在悄声安慰我;困了,我会打一个盹,这悦耳的沙沙声,像是在守护我安宁的梦境。后来整个院子搬迁,这棵黄葛树被园林部门费了很大工夫,才将它搬迁到县里新建的乔木广场,也算为它找到了好的归宿。这棵黄葛树也不负“救命之恩”,没过几年,就在乔木广场再次生机勃勃起来,重新尽到了为市民们遮风挡雨的义务。
现在,每当我走近它,都会在它的面前伫立一会儿,摸摸它粗糙的枝干,在心里和它说几句话。而它照旧静穆挺立,像一个武士,更像一位老友,迎接我的到来……